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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月木匠铺子里挤满了人,起先大家是为了照顾辛月影的生意,后来由于人越发的多了,许多来采买的外村人也以为有什么便宜可捞。

渐渐地,人开始越来越多了。

刀疤本是闲来无事路过,忽见铺子门口挤了这么多的人,还以为里面出事了,他挤进人群,看见了大李,由于太过喧闹,他只能扯着嗓子喊:“老九呢?老九呢?”

“在库房!”大李大喊。

刀疤鞋子都被人踩掉了一只。

他费了番力气在人潮里抢回鞋子,钻去了库房,站在辛月影身后穿鞋:“太他娘太吓人了这阵仗,我他娘离着老远瞧,还以为是仇家的帮会来寻仇了。”

他不经意一瞧,见得辛月影正站在库房里埋头点票子。

她两只眼睛冒出诡异的光。

陆文道,沈清起,小石头坐在库房的小胡床上,逆光望着辛月影。

库房很寂静,唯有数票子的刷刷声。

一张张票子数下来,辛月影渐渐开始激动了。

她攥着手中的票子于库房踱步:“轮椅还剩几把?”

刀疤一愣,乐了:“老九,说多少次,你妇道人家说几不说把。”

“这不是玩笑的时候!”辛月影陡然看向刀疤,吓得刀疤一激灵。

沈清起:“剩五把。”

辛月影面色焦虑:“人手不够了。”

刀疤:“咱们铜锤帮别的没有,人,管够。”

辛月影仍在踱步:“剩下的那些大多都是凶神恶煞的,我瞧着不是善茬,且素质太差,难以管理,还没来及培训。”

辛月影越走越快:“老七在哪?”

刀疤:“睡觉呢,他们干盗窃的,白天睡大觉,夜里精神儿足。”

辛月影脚不沾地:“别让他睡了,给他薅过来先,他轻功好,跑得快,让他把暗室做完的货运回库房清点。”

刀疤看她有点眼晕。

库房的气氛莫名紧张,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左右踱步的辛月影。

她兀自叨叨:“你一会回我家,把霍齐薅过来。

还有!把孟如心也给朕薅来!她白吃了朕这么久的闲饭,让她干点正事!

他俩会做轮椅。

我娘也会,若我娘也愿意来,你给她也薅,呃不是,请过来,把我娘也请过来。”

刀疤看她有点瘆得慌:“......嗯。”

外面传来了大李的声音:“东家!不好了!快看看去吧!有人排队打起来了!”

辛月影陡然看向陆文道,吓得陆文道人往后仰。

辛月影:“你,速去前线维持秩序!”

“哦哦,好好好。”陆文道起身朝着外面跑,边跑边喊:“本官在此!谁在打架?!让本官看看是谁在打架!”

小石头咽了口唾沫,轻声问:“我舅舅的手下们也一直闲着,先前还听他们几个说想找活计,但是快过年了一直没地方要他们,你需要他们吗?”

辛月影慎重的想了一下:“与你舅舅的那几个手下说清楚需要做什么,和所获得的报酬,做一天的工,我一个人给一两工钱,他们负责锯木。

倘若那几人有半点犹豫,切莫强求。

他们若愿意,就把那几个手下薅过来!”

小石头点头,跑出去了。

沈清起:“沈老三要不要薅过来?”

“薅薅薅!他必须薅!”

她止住脚步,面带惊悚的看着沈清起:“若沈老三挂粽子,务必先将他粽子薅下去!”

沈清起:“......好。”

辛月影忽而目光一亮,看向刀疤:“你把送货的调回来,让他们做轮椅,让那些没培训过的兄弟跟着沈老三送货去!”

刀疤看了一眼沈清起,没太好意思说,你是怎么敢让那混球带着另一帮混球去送货的呢。

他很委婉的问辛月影:“你确定吗?因为剩下的那些兄弟可都不是善茬儿。”

刀疤余光瞄了一眼沈清起,将声音压低:“有几个还跟你小叔子打起来过,就是当初贩私盐的时候.....”

“啊啊,别提私盐那事!提那事我头晕。”她终于站定了。

沈清起:“我和沈老三去送货,这总出不了岔子了。”

辛月影终于静下来了,她想,外面阴天了,她有些担心沈清起的腿,她不知道他的腿会不会疼。

但想来即便问了,他也还是那两个字:不疼。

于是,她问:“你没易容,可以吗?”

沈清起:“如今此地府尹陆文道一手遮天,再者,如今临近年关,即便上面的人来暗访,也总要过年。况且闫景山带着的那些官员都住在青楼里,没事的。”

辛月影:“要不,你帮我在这做轮椅吧,我和小石头看着沈老三。”

“我腿不疼的。”他抬眼望着辛月影:“都好了,你看。”

他说着话,动了动膝盖:“真的不疼。”

辛月影愣住了,歪着头细察着沈清起,努力的判断着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。

沈清起站起来了,对她道:“真的没事了。”

辛月影犹豫不决。

关键沈老三带队送货,她心里确实没底。

需要送货的都是大客户,供桌,圆桌多以值钱的好木所制,倘若都被沈老三砸了,她就不是躺炕那么简单的问题了。

她得一头磕死在沈老三的粽子上。

辛月影严肃的看着沈老二:“那好吧,咱们一起去。”

午后,一辆长长的车队停在巷子对面,时不时会从巷子的暗室里运出货物来装车。

辛月影坐在头车板前,看了一眼沈老三,他胸前没有挂粽,而是挂孩儿。

绑在沈老三身前的小石头看着辛月影点头示意她放心。

辛月影也点点头,鼓足勇气的回头看向后面的车队。

第二辆驴车板上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,额头刺一“囚”字。

她心里一个咯噔。

再往后看,是个戴黑色眼罩的独眼龙,独眼龙咧嘴笑,用仅剩的一只眼瞟着一个路过的妇人。

待那妇人路过他身畔时,他色眯眯的吹了个哨子。

妇人不甘示弱,紧了紧怀里的菜篮子,淬了一口:“贼眉鼠眼的东西,当心我喊我男人来扣你眼珠子。”妇人说完话加快脚步跑走了。

独眼龙失去的那只眼珠子可能就是这么没的。

再往后看,是个不知道在哪场斗殴之中失去了右手的男人,他残肢上绑着个闪闪发亮的银钩子。

他抬起胳膊,用银钩子骚骚头发,笑骂独眼龙:“哎哟,哎哟!被骂了嘿!你也不行呀你!这野蹄子若敢跟我猖狂,我今儿非把她敲走卸条胳膊。”

独眼龙歪嘴一乐,目露阴狠的光:“急什么,你瞧我一会再碰见那蹄子的,跟老子犯烈,我看她是活腻了。”

辛月影没眼看了。

沈清起坐在第二辆驴车上,很自然的给了刺囚男一条抹额:

“遮一下。”

刺囚男也很自然的接过来绑在额头:“我这他娘的还是当初犯事时关外山给我刺的,别让我看见关外山那小子,看见了,我囊死他。”

沈清起付之一笑:“你当初犯了什么事?”

刺囚男:“小事,抢劫票号了。”

沈清起坐在车板上,单脚踏在车板上,手搭在膝盖上:“有点意思,怎么劫的?”

刺囚男提这个来了兴致,口沫横飞开始给沈清起讲述起来了。

沈清起也听得很认真,甚至问对方最后是哪里失手导致被刺囚的。

刺囚男:“也怨我了!我他妈的带个雏儿,就不应该带他......”他一顿,看向沈清起:“沈爷知道雏儿的意思吗?”

沈清起:“知道,年纪小,没经验。”

刺囚男:“行啊沈爷,江湖春点都能听得懂。”

沈清起直接上黑话了:“我还是个怎科子(小孩)的时候,跟着我上排琴(兄长)拉杆子(拉起一支队伍)剿匪。学过点。”

这话一说完,不单刺囚男,连后面的人都轰然激动了。

毫无预兆,声势浩大,一群男人狂欢起来,“沈爷原不是个空子!(外行)”

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,用着黑话跟沈清起聊起来了。

一时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。

辛月影稍稍松了口气。

她抬手一抹脑门的冷汗,移目看向沈老三,见他开始剥粽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