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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文道提着灯笼亲自为辛月影和沈清起引路。

他走在前面,出了水榭又穿游廊,小胖手举着灯笼,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着沈清起:“您留神脚下。”

陆文道带着他们来在一间精致而宽阔的庭院,请他们进去之后便很有眼力界的出去了。

小径青砖,草木生辉,两畔翠竹相抱,青砖的两畔铺着纯白色鹅卵石,花坛的腊梅在寒风之中开得正盛。

步入房间,扑鼻缭绕着清雅的檀香,室内的温度正好,沈清起将狐裘随手挂在了衣桁之上。

小厅里摆着满桌菜肴,菜肴冒着热气。

沈清起坐在了饭桌前,见辛月影正站在小厅里环视着房间里的装潢。

壁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。画中若隐若现的远山,浩渺的江水,在画的极远处,有一小舟泛舟江上。

一朵青铜莲花熏炉摆在山水画之下,袅袅升起一道青烟,仿佛跟画作融为一体。

屋内浅胡桃色的家具,侧面的博古架上点缀着单色釉瓷瓶。

案上的青烟色的瓶中折了一支腊梅。

室内大到山水字画,小到案上的一盏琉璃盏,无处不体现着屋主人文雅精细的品味。

来个不知情的走进来,真的会以为这是个什么空谷幽兰的世外高人的家。

辛月影是真没想到,致力于搞腐败的陆文道,居然能有这种出尘超脱的格调。

她环视房间的装饰,看什么都觉得新鲜,沈清起催了她两次过来用饭,她仍然好奇的在房间里四处转悠。

看看这里,又摸摸哪里,嘴里时不时发出“啧啧”的声音。

沈清起便也不再催她过来吃饭,只无声的望着辛月影。

他看了她一阵,收回了目光。

辛月影半晌才过来用饭,沈清起给她递上了擦手的帕子,漫不经心的说:“你若喜欢这,不如明日直接搬过来。”

辛月影一愣:“那陆文道家眷呢?”

沈清起满脸冷漠:“你管他怎么安排他的家眷。”

他给她夹菜:“陆文道只会贪赃,我用不了他多久,就得另找新人了。”

辛月影瞪圆了眼:“什么?你为什么找新人?”

沈清起:“他往后节节高升,见到的官员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,那些官员阅人无数,两句话下来,便知他是个只知贪赃的蠢货。到那时候,咱们就得引火烧身被他连累。”

“那旧人陆文道怎么办?”

沈清起用着最稀疏平常的语气说着最冷漠无情的话:“灭口。”

辛月影愕然。

沈清起大概看出了她的不情愿,强调了一下他一贯处事的方针:

“做事做绝,不留后患。”

老方针了。

邪恶小疯子真的是个最差合伙人。

把他捧到天上,喊他爹,也不影响他拔刀的速度。

可陆文道挺好的啊,别的不说,就说孝心这一项,无人能敌。

辛月影试图替好大儿讲讲请:“我倒认为,没有能力也有没能力的好处。有能力的人,有自己的想法,用起来必定不会像陆文道这么听话。”

沈清起斜斜看着辛月影:“嗯,你这个想法和皇上倒是一样的。弄一群听话的蠢货,给他们足够的钱,随便他们贪赃枉法,能力不够也没关系,不会危害他的皇位才是主要的。

问题是陆文道这个蠢货,会危害咱们的家。

远的不提,只说他这一路去见各路地方官员,如有人问他军策之事,他如何答对?”

沈清起顿了一下,看了她一眼,来了个自问自答:

“他会公然和对方说,你等我一下,然后掏出我给他准备好的纸来答对,可我给他提前能想到的问题总归是有限的。”

辛月影:“那提高他的能力不就好了吗?让他提前背熟了,或是教教他军策相关的东西。”

沈清起气笑了:“我让他背孙子兵法,单是开篇《计篇》四百来字,他背了半个月,一个字没背下来。”

沈清起的杀心,大概是那一刻成熟的。

沈清起大概是怕辛月影不信,他起身出去了,半晌回来的时候,身后跟着陆文道。

沈清起坐在桌前,陆文道站在门口,满脸殷勤的问:“怎么了怎么了?可是饭菜不合口味?”

沈清起懒散的抬眼看了他一眼:“孙子曰,兵者......”

他顿住了,等着陆文道往下接。

“孙子?什么孙子?我孙子过来吵您二位了是不是?”他脸色变了,左右看看:“小文!出来!”

他进屋了,弯腰开始寻找房间的每一处角落,甚至开始撩起桌帷寻找孙子。

“小文!在哪了!忘了我嘱咐你的话了吗!这不是胡闹的时候!出来!”

沈清起就那么冷眼看着胖胖的陆文道在屋子里寻找小文。

满眼淬着杀意。

辛月影觉得再不说点什么,陆文道可能连活到明天都是奢侈了。

辛月影尴尬的笑了笑:“陆大人,小文没在这。二郎是想考问你《孙子兵法》的事情。

你这一路去见各路地方官员,难免有人问你军策之事,倘若让人问住了你,一瞧你是个外行怎么行?

此战你镇守一方有功,往后,你走的必定是条武官的路,你总不能对你的相关专业一窍不通吧。”

陆文道脸色大变,小胖手焦虑的搓了搓。

辛月影:“今夜,你把第一篇《计篇》背了,明日我会考问你,此篇不过四百来字,你错一个字,我罚你一百两。”

陆文道抽了口冷气,愕然看着辛月影。

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,虽然脸上写满了抗拒,可还是恭顺的点点头,声音不大:“那我回去就背。”

他真的很像个孝心很重的好大儿。

甚至还不忘嘱咐他们:“夜里冷,记得把被子盖好。”话说完了,他倒退着往后走,将门板关上了。

沈清起:“也好,明日你一准到手四万两,用这银子买个宅子也不错。”

两个人用过饭菜,饭席撤了,辛月影正立在半透着的山水屏风后面换寝衣。

朦胧的山水字画透出她窈窕可爱的身姿。

辛月影仍在致力于说服沈清起陆文道是个好大儿的问题:

“你瞧他多周到,适才还请了裁缝给我做衣裳呢,说是让裁缝连夜赶制,明日就能做得。不就是专业技能方面差点吗,慢慢教就是了。”

沈清起一身墨色寝衣,歪在床里,慵懒的蜷着一条腿,另一只胳膊落在膝上,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鎏金花鸟熏球,目不转睛的望着屏风透出的身影。

辛月影换完衣衫,自屏风后走出,将发丝拢到肩膀一侧,说得口干舌燥了,去了案前饮水,喝完水继续游说:

“我看陆文道就挺好的,你别老想着宰了他的事,没有十全十美的人,都有个磨合阶段,我相信你跟霍齐从一开始,你应该也不是这样和他有默契的吧......”

“你站的远,我听不真切,你过来说话。”他说。

辛月影再次毫无防备的走过去。

她爬去了床里,将木屐脱下,完全没注意到沈清起愈发不同寻常的目光。

她打开衾被,还在提陆文道的事:“你得讲究方式方法,就把他当孩子,忘了吗,我给你唱过的歌,我再给你唱一遍,爱孩儿.......”

沈清起拽住了她的腕子,沉声道:“你现在若敢唱这个,我这就去宰了陆文道。”

话说完了,他慵懒一笑,另一只手一勾纱帐,浅红色的纱帐飘然垂落。

纱帐落下,隔绝了尘世的喧嚣。朦胧的烛灯,半透进来,这小小的空间里,映出神秘的粉红色。

天地间仿佛只有了他们两个人。

他欺身而上,辛月影稍稍一愣。

由于先前提了霍齐这个人。

脑海里骤然之间带着她再次经历了那一晚。

牛鼻环与擀面杖的那一晚。

辛月影的眼睛愈发惊恐:“不行,现在不行!”

“怎么?”沈清起一怔。

辛月影攥拳,目眦尽裂:“啊!!!我迟早宰了那霍齐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