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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月影坐在地上,仰头望着身形魁梧气势汹汹的霍齐。

她扬眉,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:“你看这个好看吗?”

霍齐一愣,低头看去,见得面前摆着一副轮椅的框架。

辛月影轻轻的推了推轮椅,那轮椅便就轻便的前后荡了荡。

辛月影额角跳了跳,紧紧箍住轮椅,就像是握着一棵救命稻草:“霍齐,你看看,这轮椅是我为二爷打的......啊啊啊.....你撒开我啊喂!”

她话没说完,后脖领一紧,人已被霍齐一把捞起,她身量小,霍齐像是拎着只小鸡仔似的将她拖到沈清起的轮椅面前。

霍齐:“爷!我去查过,姓王的屠户果然死了!听周围人说,她就是王屠户的姘头,这绝错不了的,但我也查到了一些别的......”

“我根本没有跟他暗通!周围人见我们打情骂俏,那不过是王屠户逼我而已,不然我跟他神情紧张的汇报你们的行程,岂不是更让人怀疑!?”辛月影忙开腔打断霍齐。

霍齐哂然一笑:“你肯定是死定了,但有些比你更重要的事情,我要汇报给二爷。”他瞪了辛月影一眼,看向沈清起:“二爷,我查到......”

辛月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忙道:“我跟周围人打听过,我听人说,在半年前,曾有一批生面孔进了村子,他们在商铺逐户盘查过!甚至还带着肖像!”

辛月影说完,移目看向霍齐,她临危之下,暴发出了惊人的记忆里,将霍齐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了个精光。

这边压力给到霍齐,霍齐惊愕的看着她。

沈清起冰冷的目光并未向辛月影这边挪动分毫,而是挑起眼帘看向霍齐。

霍齐和沈清起对视上,咽了口唾沫,点头:“是,我今天也查到了,而且.......”

辛月影:“而且画相上画着的是孟如心父亲的相!”

霍齐再一次惊愕看向辛月影。

他要说的话,再次被辛月影无情抢了先机。

沈清起黑冰似的瞳仁落在辛月影的脸上,他歪着头,神情慵懒:“你见过孟如心的父亲?”

“半个月前来送过鸭蛋的那个老头,是不是他?”辛月影咽了口唾沫:“我当时不是还跟他吵起来了么?”

霍齐想起这个就来气,“你还有脸提?人家好心好意来看我们二爷,你在旁边刻薄人家说送几个破鸭蛋算什么稀奇,有种你送金蛋。”

“我那是好意!我当时已经知道他身份不能见光,可我也能看出来他牵挂着二郎,我没法明说,只能用这种方式!恶人我来做,结果怎么样,他至今不是再没来过了么?!”

霍齐一怔,连他都有些疑惑了。

他眯眼看着辛月影:“你当真是这意思?”

“当然啊,王屠户一定是知道到了咱家的秘密,所以他才一直威胁我,让我刺激二郎,或许是为了让二郎意志消沉,放松警惕,这样王屠户才能连同那些刺客布局行动。”辛月影抿唇,吸了吸鼻子,“我的日子也不好过,一面要在这边扮恶人,一面还要给王屠户汇报,告诉他二郎可有没有被刺激到。”

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了。

沈清起就那么冷冷的凝视着辛月影。

辛月影也鬼使神差的望着他,那双犹如深渊的眸子闪烁着凌厉的光,他倏尔咧嘴,笑意蔓延在他英挺的脸上,这颇有些乖张的笑意,却比适才举刀的霍齐更令她胆寒。

“我也是逃犯。”他说完,笑意越发阴鸷。

辛月影头皮发麻的望着沈清起,“我......我猜到了,但我没想过告发你,否则我也不会跟王屠户周旋那么久了,我.....”

“无所谓......”沈清起打断了辛月影。

他轻飘飘的告诉她:“倘若再有人找你,你让他直接来找我沈清起。”

霍齐震惊的看着沈清起:“二爷?您打算饶了她?她知道了咱们的底细!您竟还将真名说与她听?”

沈清起移目看向霍齐,他唇角的笑意并未敛住,只是微微冷眼斜挑霍齐那边,可霍齐登时噤若寒蝉。

辛月影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,她知道自己小命大概可以保住了,关于辛四娘与屠户老王的危机伴着沈清起这一句话,算是告一段落了。

她吓得满背冷汗,六神无主的望向霍齐,却见对方还是一脸恨她不死的样子。

辛月影恍然回神,将外面的尚未编制好的轮椅推进来,对沈清起道:“这是我给你做的。”

她极力的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意,但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:“这个坐上不单轻便,你也可以自己推动。”

她的指尖紧紧捏着一支竹条,定了定心神,又继续道:“我做好了这个,也可以先拿去木匠铺子讨一个好价钱,我知你买药需要银子,我可以挣钱。”

她说到这里顿了顿:“我想好了,这轮椅我卖三两银子。因为咱们这里没有这种轻巧能自己推动的轮椅。所以我想,应该能卖的上价。”

霍齐打了两只野兔,卖了三十文铜板。

她做一个轮椅就能卖三两银。

她向沈清起谄媚,以此来暗戳戳表示自己比霍齐有用多了。

沈清起轻笑了一下,似乎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,他扬眉,颇有些揶揄的口吻:“那真是辛苦娘子了,难为你,为了我一个废人如此操劳。”

辛月影知道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语气,索性不开口了。她只扶着轮椅蹲下身来,在沈清起的面前编制着竹条。

辛月影蹲在沈清起的面前编织着轮椅,她只要稍稍一抬眼,便就能看到沈清起望着她的目光。

虽然依旧冰冷且冷漠,但如果辛月影没记错的话,沈清起从来没有用正眼瞧过辛四娘,不论辛四娘从前如何谩骂或是吵闹,都无法换回沈清起哪怕一个正眼。

他更像是一只病入膏肓的老虎,任由孱弱的小狗在旁边狺狺狂吠,他提不起兴致去驱赶那只聒噪的狗。

而眼下,这老虎睁开了他的双眼,带着几分新奇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辛月影。

这样的目光,甚至使辛月影一度怀疑沈清起看透了她不是辛四娘。

在暮色四合时,辛月影将轮椅编制成了。

她抬眼望着沈清起,挤出一个笑意来:“你试试。”

沈清起目光落在这把轮椅之上,那双眸子,黯淡无光。

再精致的轮椅,也比不过一双健康的腿。

辛月影见他不肯试,便只好搬着轮椅出去了:“那我去把这个先卖了,咱们换了钱,能买药。”

她一路去了市集。

这条街大多都是木匠铺子,也算繁华,街尾有家寿材店,与寿材店相邻的一家名叫杨氏木匠。

不同于别家的客似云来,人们大概是因为嫌挨着寿材店,所以觉得这家晦气,故而无人问津。

她选了这杨氏木匠铺子进去了。

杨木匠正弯身给镜台雕花,见来了客人,放下了手里的活:“姑娘要打什么?”

辛月影:“我是想来问问你收不收这个。”

杨木匠走过来,低头打量着这架轮椅,看着倒是很轻便,编制工艺也不错,有心想收:“你打算卖多少?”

辛月影本想说三两银子的,可眼眸一转,便改了主意:“三十两银。”

“多少?!”杨木匠摸着藤椅的手迅速收了回来,吃惊的望着辛月影:“三十两银?”他抬手指指窗下尚未完工的一方妆台:“我打这一台黄花梨的妆台,上配妆奁雕花镜台,外加一把黄花梨的玫瑰椅,精心打磨至少三四个月,最后也不过才卖二十两。”

杨木匠沉声道:“你这东西看着虽是新奇,可你也别乱要价吧。”

辛月影坐在了轮椅上,用手轻轻一转轮子,轮子便就自行滚动。

她前后荡了荡,坐在轮椅抬眼望着杨木匠:“这个轻便,不用倚靠别人推行,自己便可来去自如。”

杨木匠看着是很新鲜,可再新鲜的东西也是个竹藤制成的,三十两实在太贵了些:“你还能不能让让价?”

辛月影摇头:“就三十两。”

她得拿这三十两打霍齐三十文的脸。

分文不让!

辛月影:“我把这个卖给你,说白了就是给你一个创意的点子,我走以后你肯定要研究这轮椅的构造,所以你研究会了,命人去打造更多的,你薄利多销,只赚不亏。”她顿了顿,指了指隔壁寿材店:“再者,我是看准了当有些人身体不好,生了病后,家人会为其选一副寿材冲喜,所以其实那些人都是你的潜在客户。”

杨木匠一听这话,动了心。

可动心归动心,三十两到底不是笔小数目了。

辛月影:“我是看你这里生意不如别家红火才来最先问你的,你若不买,我只能卖给别家的木匠铺子,还有两个月可就开春儿了,到时候夏天暑热,这竹藤的最是透气清凉,到时人家有了这技术,薄利多销,只怕更要把你顶得没生意做了。”

辛月影这话说到了杨木匠的心坎里去了,他怕的也是这个。他斟酌一阵,抬眼望着辛月影:

“我买可以,但你得保证,这技术绝不能给别人,这你能保证吧?”

辛月影:“这你放心,明日得空了,我过来亲自教你这手艺都行。”

杨木匠点头:“行,那我就当是交个朋友了,不瞒你说,我这里还真缺个人,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忙不过来的小活,我也能分你一些。”

“成交。”

杨木匠去了柜上取银子,三十两银子装了鼓囊囊的一小包,放在辛月影的手上沉甸甸的。这不是一笔小数目,有了这钱,足够回去大吃大喝一年尚绰绰有余。

她和杨木匠又寒暄了几句,便就回了家里。

辛月影回去趁着日头没有落山,又紧着制作轮椅,先前那把她卖了,这把便是给沈清起打造的。

辛月影奔波一天,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,便蹲在院子里紧锣密鼓的赶制。

她编得手都有些酸痛了,可仍不敢停下,却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女人声:

“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辛四娘居然亲自做活了?”

让我看看这他喵是哪位小可爱。

辛月影回头,和少女充满敌意的目光对视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