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，崇明也不卖关子，直说道，“我辈修行只为寻仙问道，然而表面上寻仙问道，实则是想成仙逍遥，得窥长生罢了。”
“而，仙者，又以圣为尊。”
“崇明道长，那我弟弟以后是不是会成为神圣大能啊。”冬生说道，眼中是对小竹子浓浓的羡慕，与一丁点小嫉妒。
“此话还不能说太早。”崇明说道，“如今灵气枯竭，能成功开花结果的种子又有几颗？”
“再说，你弟弟只是有基础，现在成个先天都难，更何况是成仙，神圣种子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。”
“非要掰扯的话，老道也能算半个神圣种子。”崇明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，“青城山上像老道这样灵体双修的人多了去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冬生点头道，但他还是不理解赵玉的行为，“道长，为什么那个赵玉会如此执着我弟弟？”
“神圣种子身具神体，又有灵种天赋，修行无碍，汲取灵气的能力是寻常残缺体质的百倍有余。”崇明微抿一口，语气意味深长，“你觉得他们想做什么？”
不知怎的，听到这话，冬生总有点不寒而栗，似乎这背后隐藏着某种不能言说的秘密。
“告诉你一个关于青城山的小秘密吧。”崇明说道，“你是不是感觉青城山相比其他地方，汲取灵气更多更方便。”
冬生点头，确实如此，之前弟弟就说过，他也有所察觉，似乎越靠近山顶，汲取灵气就越容易，甚至冬生都能感觉到空中游离着微不可闻的灵气。
“我派有一位掌门就是神圣种子，他叫宁封，你或许没听他这个名字，但另外一个你应该有所耳闻，’青城丈人’。”崇明说道。
“青城丈人”，冬生在来青城山的汽车上，听刘爸讲过，是一位修行高人。
不过，他不明白为什么崇明道长忽然讲起这个，还未等他发问，崇明的声音继续响起。
“临死前，他被人封印，自毁神魂，以活死人的姿态被封禁在陶罐中，最后作为聚灵阵的阵眼，被安置在青城山的顶峰内。”
崇明的声音平静如水，却透着死一样的冰冷。
“你现在吸的每一口灵气，都是从他尸体上散发出来的。”
“呕……。”
听到这话，冬生一阵反胃，嗓子眼忍不住地干呕，还好他心性坚韧，片刻就缓过来，喝了口清茶才将这股恶心压下去。
一脸震惊地看向道长，冬生瞥了眼父母，发现两人还在畅聊往昔，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和道长的谈话。
于是他压低声音，很是不解地问道，“怎么可以这样毫无人道！崇明道长，修行之人不是讲究行善积德吗？”
“行善积德？”崇明重复道，仿佛在讲一个笑话，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，还怎么行善积德。”
“而且，他们都是自愿被封印的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冬生不理解，这种事还有人自愿。
“因为宗门需要，需要每个宗门子弟顾全大局，需要为宗门考虑，为了宗门的未来。”崇明说道，目光中闪烁着偏执与疯狂，“就算是我派师祖，死后还不是被封进去做了人桩。”
“算上老道，以后可能也会在死前被封印。”
“毕竟，死都死了，发挥余热，为宗门未来做贡献，又何乐不为呐。”
听到这话，冬生一时间沉默不语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。
“不过，你也别觉得这是个坏事，有些人想被封印都没机会呢？”崇明咧咧嘴，无声的笑了笑，“至少，没有达到内门真传的位置，是没有资格的。”
“嗯。”冬生只是默默地点头应下，对于这种事他还是无法理解。
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太小，阅历太浅薄，无法真正体会所谓的宗门利益吧，更何况，他也不是宗门之人。
“道长，神体在修炼上，除去之前您说的优点，还有其他的吗？”冬生随口问道，其实他单纯想换个话题，前面那个话题，对他还太过沉重。
崇明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小心，单纯在当一位解惑的老师，只要冬生询问，他就解答。
他喝着茶，略作思量才开口道，“拥有神体，才能修成完整的武道真身，并且不会有所谓的时间限制，除非力竭，神体可以一直维持武道真身。”
“牛皮！”
冬生低呼一声，他可是知道李方禺的武道真身有多变态，那种压迫感，他可是近距离感受过。
随即，他想到李方禺的武道真身是四神躯里的真武躯，便又问道，“道长，你能看出我是什么武道真身吗？还有我弟弟的，有可能是四象之一吗？”
闻言，崇明偏头，凝视冬生片刻，才收回目光，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“道长，您有话就说吧。”冬生说道，虽然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的内容，但冬生已经习惯，他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。
见他如此坦然，崇明对他的性格是越发喜欢，不再犹豫，直言道，“你弟弟是纯粹人族神体，并无异族特征。至于你……。”
他顿了一顿，“由于神性残留体质勉强只够修炼，所以以后可能连武道真身都没有。”
“唉……，”冬生叹口气，口中自言自语，“我就知道。”
但他忽然一愣，似乎发现崇明道长话中奇怪的点，下意识脱口而出，“道长，您说四象是异族特征，我们人族怎么会有……。”
冬生顿住，不在继续说下去，只是看着崇明道长，他双眼缓缓睁大，脑袋被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震得翻江倒海。
崇明欣赏着他惊讶的表情，“谁说神体就一定全都是人族的。”
“我们大部分的神性残留体质，都是来自异族，毕竟相比异族，我们诞生神体的几率还是太低了。”
“那我是不是……。”
“不是，你身上只有一丝人族神体的特征。”崇明打断他的猜测。
“好吧。”
听到这话，冬生仿佛松了口气，端起面前被从新填满的茶盏喝了一大口，就像要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咽下去一样。
他猛然间觉得，整个修行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八卦，又由无数小八卦组成。他越和崇明道长了解，越能更深刻地感觉，修行界的复杂。
修行界水太深，他这种小孩子真的把握不住。
看着他陷入沉默，崇明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孩子，修行界可不像武侠片，这里面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、没有那么多侠肝义胆，有的只是一群渴望长生，躲在阴影里的苟且偷生之辈，每天想着一些蝇营狗苟之事，只为让自己过得更好，活得更长。”
“所以，你要想好，这是不是你想要踏进去的地方。”
“谢谢，道长。”冬生诚恳说道，“我会考虑清楚的。”
“唔……。”
崇明道长不再开口，将时间留给冬生，让他独自思考消化之前的信息。
而，坐在道长旁边的刘家夫妻，由于一早上的奔波，这会坐下喝茶没一会，就连连打哈欠。
随即叮嘱冬生照看着小竹子，与道长打过招呼，便起身向阁楼内走去，准备去午休片刻。
冬生望着父母走向阁楼的背影，无奈地摇摇头，这就是成年人的精力吗？只是坐了一上午车，便如此困乏。
原本他们还打算下午再去青城山附近逛逛的，如今只能改作明日。
冬生收回目光，考虑着下午他应该怎么打发时间。
由于，父母这次因为弟弟的事请了长假，所以原本打算只在青城山逗留两天一夜的计划，延长为一周。
要在这山清水秀，空气清新的大自然中逗留一周，冬生当然乐意至极。不过，没有漫画小说的陪伴着实有点无聊。
其实，他完全可以像小竹子一样努力修行，毕竟以这里的灵气密度，只要他潜心修炼，一周完全可以推进到四重天后期的地步。
奈何，自从刚才知道这些灵气来源后，冬生一想起这个，就心底犯恶心。
他现在恨不得封闭自己的周天，让它不要汲取这里一丝一毫的灵气。
少年正端坐在椅子上思索，余光瞥见道长在口袋里摸索，好奇心驱使他将注意力移动过去。
结果，让他大跌眼镜的时候，道长从口袋里掏出的，不是一本经书，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符箓，居然是最新款的诺基亚触屏手机“船儿”。
冬生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，他记得这款“船儿”是才出的触屏版，在学校只有家境颇为殷实的同学，父母才会给他买上一款，像冬生自己，现在都用的老版小灵通。
看着道长熟练地操作手机，冬生有些新奇地说道，“崇明道长，没想到您还挺与时俱进的，玩手机也这么顺溜。”
“嘿嘿……。”崇明闻言，笑道，“少年，时代变了。”
“若是还一成不变，恪守古礼，是会被时代淘汰的。”
“而且，科学和修行本就不冲突，相反它们还有很多相似之处。”
“相似之处？”冬生低语，显然道长的话已经超出他的认知。
面对他的疑惑，崇明道长一边摆弄手机，一边耐心地解释道，“修行是通过人身灵种，为媒介，沟通灵气，改变自身，理解天地万物。”
“科学亦是如此，常人没有灵种，也没有血脉体质，无法在灵气枯竭的时代，修行习武，但他们通过智慧，以最基本的物质条件，创造种种物理化学技术，从掌握基本的能源开始，逐渐探索发现，埋下启蒙的基石，一步步走到如今繁荣昌盛的地步，又怎会是不值得尊敬的呢？”
“修行与科学，同样都是起于微末，以人身，通过各种手段，去理解、感悟、发现、掌握天地万物，寰宇内外的规矩与本质，他们本来就应该并驾齐驱，相辅相成，不分伯仲。”
“所以，对于任何人类智慧的成果，我们都不能轻视。”
崇明道长面色正经地说道。
道长说着，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拨弄着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，忽然他停下动作。
“找到了。”
随即，他又在屏幕上轻点，手机响起拨通电话的“嘟嘟”声，声音如此清楚，冬生觉得道长应该是打开免提了。
感觉这和自己爷爷打电话很像，明明听得见，但就是喜欢开免提，似乎老年人都喜欢这样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电话拨通几声后，便被人接听，电话里传出对方的声音，似乎有点惊讶，“哟喂！崇明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？你也会给我电话。”
“咳咳……。”崇明清清嗓子，瞥了眼冬生，随后一脸正色地说道，“半个小时之内，来我旅馆，有急事。”
“行！”对方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干脆利落的回道，“我全力催动修为，五分钟就能到，等我。”
“嗯……。”
随即，崇明道长便挂断电话，轻描淡写地玩着手机，另外一只手端起茶盏微抿一口，脸上露出舒适的表情。
只有冬生脸上是目瞪口呆的表情，总感觉崇明道长刚才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。
“有事？”
崇明看向冬生。
冬生摇摇头，虽然不理解，但他觉得崇明道长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。
想起道长刚才说的科学与修行的感悟，总觉得道长应该是以前上过学，便问道，“道长以前上过学吗？”
“嗯……。”崇明淡定地点头应道，“还是俗家的时候，大学便在锦官城就读的。”
“大学生？”冬生下意识脱口而出，“修行需要这么高的要求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崇明摆手，一边玩着手机，一边和冬生解释，“本派上届首座就是我师父，老道从小无父无母，师父收养教育我，随后供我读书。”
“而老道正好有几分天赋，最后一路读到大学。毕业后，师父曾劝我就在俗世生活，但那时师父已过耄耋之年，我便辞去工作，返回全真，一来自己也不喜欢俗世工作的条条框框，二来也能多陪陪师父。”
“可是，人桩……。”冬生欲言又止。
“无妨。”崇明收起手机，看着冬生和蔼一笑，“老道今年五旬未半，再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，届时都活够了，……。”
“但，那种听起来就很痛苦啊。”冬生有些焦急，这是他第一次打断道长的话，可见他确实很担心道长，毕竟虽然才接触短短数小时，但崇明道长的悉心教导和耐心的脾气，让他发自内心地亲近这位喜欢板着脸的老者。
见他如此担忧自己的模样，崇明难得眼中露出一丝柔软，抬起粗糙的手掌，揉了揉这孩子的鸡窝头。
“傻孩子，老道刚才不是说了吗？只有每派内门亲传以上才需要，而老道如今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外事弟子罢了。”
「三百章纪念。在下行文如话痨子，实在是文笔浅薄。对于表达，无法做到精简有力。其次，个人也比较喜欢絮絮叨叨。实在抱歉，友友们，还是那句老话，爱你们，么么哒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