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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心一直在想,为什么她前世没见过景元钊。

两个人之间,若无缘,今生哪怕相遇也只是浅浅,可能错身而过。

颜心忍不住想起了盛柔贞。

盛柔贞偶然会提到她大哥大嫂。

她很讨厌大嫂颜菀菀,恨之入骨,又说她姆妈也讨厌。

颜心自然以为,盛柔贞是因为督军夫人讨厌颜菀菀,连带着恨她的。

毕竟,她们姑嫂之间,能有什么大仇?

颜菀菀并没有伤害过盛柔贞。

盛柔贞是夫人的爱女,夫人最疼她,颜菀菀是不敢对盛柔贞使坏的,一生都在盛柔贞面前强势不起来。

至于她大哥景元钊,盛柔贞偶然也提一嘴。

景元钊一直无子嗣。

盛柔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颜心有点担心,她会让自己去给景元钊治病。

那时候,颜心不想和颜菀菀夫妻俩有什么牵扯。

盛柔贞时常介绍病人给她,掏心掏肺对她好;每次颜菀菀找茬,都是盛柔贞给她撑腰。

如果盛柔贞让她去给景元钊治病,颜心不会推辞。

可没有。

盛柔贞从未提过。

不仅仅不提治病,连诊脉看看的想法,都没有过。

“……这就不太对吧?柔贞为什么没有让我给她大哥看看病?”颜心突然想。

这个念头一起,她立马丢开。

她不忍心去猜疑盛柔贞。

若没有盛柔贞,她可能等不到儿子气死她,她就被颜菀菀折磨死了,或者被姜家吸血而死。

盛柔贞的出现,改变了她的命运,让她有了点底气替自己打算。

颜菀菀忌惮盛柔贞,往后就逐渐避开颜心了;姜家听说她和盛柔贞关系好,对她的盘剥也减轻了,不再找各种理由跟她要钱。

盛柔贞是颜心的一道光。

颜心早饭吃得心不在焉。

老太太那边的佣人,却来告诉她:“老太太请四少奶奶过去。”

颜心立马去了,衣裳都没换。

老太太没什么事,只是跟颜心说:“我听说城里开了个什么百货公司,是什么东西?”

颜心:“是一栋楼,好些铺子在一起,卖什么的都有。百货嘛。”

往后,百货公司很常见的。

而这个时候,宜城第一家百货公司开业,卖各种洋玩意儿,很是时髦热闹。

“我想去看看。”老太太说,“一辈子没开过眼,我们也去瞧瞧洋人的好东西。”

颜心笑:“好, 您是该出去逛逛。”

“你陪着我。”老太太道。

颜心道是。

老太太又说:“买洋货的地方,人都势利眼,你回房换个旗袍,也打扮新潮些,别叫人看咱们是老古董。”

颜心忍俊不禁:“行。”

她回去换了件黑色绣金线海棠的旗袍,戴上景元钊送的那条钻石项链。

老太太瞧见了,还问她:“这是什么宝石?怪亮的。”

“这叫钻石。”颜心说,“督军府送的。”

老太太凑近看了看:“真是好东西。”

她们祖孙俩去了百货公司。

百货公司年轻的男人、女郎不少,一个个都打扮光鲜。

男女都剪短头发:男人穿衬衫、背带裤,有人戴着绅士帽,有人拿着文明棍;女郎七成都穿旗袍,剪短了头发,发尾烫得焦黄。

颜心穿旗袍,配一双小皮靴,长发绾起,只用金簪固定住,露出纤长雪颈。

她身段修长纤瘦又饱满,比绝大多数女郎都玲珑有致,故而很多人会打量她。

老太太带着她去看一家卖皮草的店铺。

“……这个天,厚皮草还没进货,都是坎肩儿。”小伙计说。

有几个女郎在试,就是把皮坎肩儿往肩头一搭,黄澄澄的毛,衬托女郎们年轻的小脸,俏丽又贵气。

皮草价格不菲,老太太却极其痛快,给颜心买了两条坎肩儿。

她还跟颜心说:“小四媳妇,这满世界的人,都没有你好看。”

颜心笑:“多谢祖母。”

老太太给她买了皮草,她投桃报李,给老太太挑了两样蓝宝石首饰,又给她选了些西洋小玩意儿。

祖孙俩很尽兴。

两人回到了家,家里很快都知道了。

大老爷姜知衡说:“姆妈,您不能这样偏心,其他孙儿媳妇要说的。”

老太太不以为意:“说什么?我给小四儿媳妇买皮草,她也给我买蓝宝,其他孙儿媳妇给我买么?”

姜知衡:“话不能这么讲……”

老太太不搭理他。

姜家其他人,的确嫉妒不已,一个个都发酸。

包括大太太章氏。

就连章清雅都说:“祖母以前对我最好了,把我当孙女。现在有了那贱人,都不理我们。她好会蛊惑人。”

大太太深吸几口气。

她肺都要气炸了。

颜心的丈夫姜寺峤这天,特意到她院子里吃晚饭。

他来了,颜心也没赶走他,只说自己晚饭简单。

“我随便吃点就行。”姜寺峤说。

他现在和烟兰住在一起,那边有人照顾他,他的日子很舒服。

烟兰肚子一日日大了,姜寺峤还是挺期待孩子的。

他并不怎么到颜心这里——这不合规矩,可姜家愣是没人敢提这茬,全当不知情。

“你做得不对。”姜寺峤说她,“你把全家女人都得罪了。”

颜心表情淡淡:“我没占老太太的便宜。她给我买东西,我也给她买了。”

姜寺峤:“话不是这么讲的。新开的百货公司,你单独和老太太去逛,让家里其他女眷面上都无光了。”

“因为老太太只喜欢我?”

“就是。”姜寺峤说,“你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,她们心里肯定不舒服。你这样做事,旁人说你不懂规矩,没教养。”

颜心:“以前老太太谁也不喜欢,只让表妹去抱猫,家里的人怎么都夸她有本事?轮到我独受老太太的喜欢,就是我没教养?”

姜寺峤哽住。

他很是懊恼,没想到颜心这么伶牙俐齿。

“……我怎么做都是错的,是吗?比起借住的表妹,我才是外人。”颜心说。

姜寺峤:“我才说了一句,你就这样一箩筐话。太要强也不是什么好事,颜心。”

“我有理,你没办法说教,又给我扣一顶‘太要强’的帽子。做你们家的儿媳妇,真是为难死了。”颜心说,“四少,不如咱们离婚算了。”

姜寺峤错愕。

他竟然有点害怕。

颜心是督军府的义女。她这个身份,让姜寺峤在家里、在外面都占些好处。

父亲带他出去交际,别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。

他万万不敢离婚。

“颜心……”

他待要说什么,有人来敲门了。